尘封80年谜团:中美探险队深山寻宝,二战坠机背后隐藏惊人真相!
【编者按】
你知道吗?寻找“二战”中失落在山林的盟军战机,就像打捞深海的“里斯本丸”号一样充满挑战。
当年一同消失的,不仅是战机,还有那些具体的人和他们与世界的丝丝联系。
“十四座山”(THE FOURTEEN MOUNTAINS)是一支中美民间合作的探险队,长期在山间搜寻“二战”期间失踪的盟军飞机。
他们收集民间线索,沿着“驼峰航线”按图索骥,跋涉密林,挖掘破损零件,核实档案细节,让尘封的历史重见天日。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现世的人们钩沉拾遗,重现陨落的历史,发现除了战争的残酷,还有真实援助和人性中不言自明的善意。
想象一下,1945年3月5日,美国陆军第十四航空队(俗称“飞虎队”)的埃德温·维岑伯格少校,在越南河内市旧法国博物馆上空飞过,扫视投弹成果:金色圆顶已消失,只剩烧焦的残骸。他在回忆录中描述了这场针对日军总部的突袭——敌人藏身民居、医院和学校以避空袭,但这次投弹精准无误,避开了平民。正当他得意时,机身突然摇晃,他成了第一个被地面火力击落的人。
跳伞后,他看着静止的大地,降速慢得够日军集合了。他试图抓住伞绳加速,却发现开伞索的D型环还握在手中——他本应扔掉它才能控制降落。“该死,但我拿着这个真聪明。它会成为一件很棒的纪念品,”他写道,随即意识到紧迫,才扔了D型环。
十天后,他在机缘巧合下与法国空军科格尔中尉飞往中国云南省蒙自市的飞虎队基地。临降落,飞机以70度俯冲钻过云洞,他一度觉得机翼会断,但科格尔凭借卓越技术,让那架服役超20年、没有刹车的“老爷机”Potez-25横在了跑道上。
“他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法国人特有的自满自信,”埃德温·维岑伯格写道。科格尔出身富裕贵族家庭,曾骄傲展示父母和女友的照片,“他相信她会一直等待他回到深爱的法国”。
很快,科格尔离开蒙自,Potez-25呼啸而过,埃德温·维岑伯格注意到一小块蒙皮在空中撕裂,飘到他身旁,像一个不祥之兆——科格尔和他的老爷机自此失联。直到80年后,谜底才逐渐浮现。
一
2024年11月,云南省红河州金平县三岔河村,一根扔在土灶旁的吹火管引起了王健的注意。他一拎,异常轻硬,“明显是质量很好的铝合金或不锈钢”。村民说,这是祖辈多年前在山上坠机处捡的,但知晓地点的人基本去世了。
王健对坠机零件的敏锐,源自他与团队“THE FOURTEEN MOUNTAINS”对二战盟军坠机的长期搜寻。这个公益项目名为“重返驼峰”,因为搜寻绕不过盟军运输物资的“驼峰航线”——1942年5月,滇缅公路被日军切断,中美开辟了从印度阿萨姆邦到中国昆明的航线,穿越喜马拉雅山南段,连绵雪峰形似驼峰,故名。
这条航线下的峡谷被称为“铝谷”。飞虎队遗孀奇克·昆因在《铝谷》中写道:“几百架飞机残骸散布在陡峭山崖和峡谷中,飞行员甚至可根据金属反光和冒烟指引航向。”
1944年6月,云南蒙自机场扩建,保障驼峰航线物资运输,并成为飞虎队南下作战的中转枢纽。
王健研读大量二战档案后,与飞行员对照卫星地图模拟航线,将寻机地点锁定在中越边境的云南红河州金平县周边,距蒙自机场约130公里。2024年5月,他们开始在金平实地搜寻,三个月内找到了第一架飞机。
“很多坠毁点已无法探寻,要去荒山野岭才有可能找到,”王健说。2024年11月,他循着吹火管线索,探访一位隐居山野的79岁老人,对方在熏黑的老屋中点篝火回忆:坠机点在“黄连山”一棵被撞断的树附近。
进山途中,王健绑着及膝防蛇护具,一手拿探测仪一手拿砍刀,一米一米开路。“仅清理并探测一条二三十米的路,可能就需要一小时。”据他拍摄的视频,向导、探测员、挖土工有时相隔数米,身影被浓密灌木吞没。搜索常徒劳无功,有一次队伍被错误坐标误导,在山上扎营一周,每天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只找到一个牛仔裤皮带扣。
但这次,一棵成年人能环抱的大树横倒眼前。探测仪不断警报,他们在土下数十厘米处挖出金属碎片和半截鞋跟。
横倒树木即老人讲述的坠机处 本文照片均为受访者提供
这半截鞋跟的主人是谁?他在哪项任务中遇难?众多残骸中,唯一线索是一个硬币大小、刻有“HP”的零件标牌,但这个缩写可能指向美国、英国或法国的航空发动机制造商。
起初,王健认为“HP”是飞虎队P-40战斗机阿里森发动机的功率缩写(如“1240HP”)。他试着在每台疑似发动机的数百页零件简介中核对,类似大海捞针,手机里已存55990张档案照片。
刻有“HP”的零件标牌
他对“HP”的挖掘持续了半年,其间从村民手中找到一根长约80厘米的发动机凸轮轴,这否定了最初猜想,因为长度与阿里森多个型号不吻合。
多名海外鉴定专家分析称坠机来自英国,王健甚至联系英国皇家空军,但对方确定其飞机从未摔在那儿。“鉴定术业有专攻,”他解释说,一架飞机有上万个零件,专家可能只精通一个机型。还需历史学者考据坠机时间与缘由,形成闭环才算完成。
答案曾闪现。2024年12月,王健回常轨出差法国,在附近的L’oiseau Blanc(白鸟号)餐厅吃饭——餐厅为纪念1927年尝试飞越大西洋失联的法国空军而命名。
当时,王健的餐桌旁摆放着白鸟号的水冷W型12缸发动机,他一圈圈环视其精密结构:尺寸似乎与那根凸轮轴吻合。“直觉吸引着我,理性又否定自己,”他说。
凸轮轴符合示意图尺寸规格
二
除了美国与日本,王健很难想象金平县会有一架法国坠机。
二战期间,日本与法属殖民地印度支那(今越南、柬埔寨、老挝)关系复杂。如埃德温·维岑伯格的遭遇:他跳伞后右脚踝扭伤,被法军抬进卡车,对方称不希望他落入敌手,但如果日本人审问,他必须“表现得像囚犯”。
法国地下组织的贝尔特朗上尉解释说,“面对面时,法日关系友好,但有机会都会背后捅刀子。”他们暗中帮助盟军飞行员的行为已被日本察觉,关系如履薄冰。埃德温·维岑伯格乔装在法军中,到轰炸过的博物馆附近搜集情报,甚至在法国餐厅吃饭,四名日本军官离开时还微微鞠躬。
但这支小队最终暴露,经历生死逃亡后,埃德温·维岑伯格拖着跛脚徒步近12小时到越南山罗的一处隐蔽机场:三架老破双翼飞机挤在空地上。彼时,急需补给的法国空军I/CBS中队决定消耗三分之一的空中力量,派科格尔中尉送他回中国昆明。
埃德温·维岑伯格回忆,科格尔英语蹩脚但手势丰富,对飞往中国兴奋不已,不停询问新型战斗机。“当我们谈到美国强大飞机时,我觉得他会哭出来。这些飞机就是他的生命,每天不能驾驶一架,生命的一部分就逝去。”
1945年3月15日,埃德温·维岑伯格爬进Potez-25充当领航员。“发动机启动时,像老式福特森拖拉机引擎,”他看到机翼抖动,蒙皮起伏,但升空瞬间,飞机如蝴蝶般轻盈,只是燃油不足以支撑它在逆风中落地昆明。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蒙自降落。飞行三小时里,埃德温·维岑伯格确信他们都在祈祷,“中尉经常转身投来询问目光。每次我都强挤笑容,竖起大拇指,内心却觉得自己像混蛋”。但科格尔做到了祷告中的“救我们脱离凶恶”,安全落地。
法国空军科格尔中尉(Lieutenant Coguard)
80年后,当王健为“HP”与凸轮轴困惑时,另一架几乎同时挖出的坠机(简称“005”,团队找到的第五架)巧合地引领他揭开谜团。
当时,王健依据飞虎队第308轰炸机大队档案,找一架1944年5月26日失联的B-24轰炸机,无果(因错误坐标找到皮带扣)。实际上,坠机点在金平县南瑶村山谷中。他雇人在云南省档案馆手抄两个月档案,确认1944年5月25日晚该地有飞机坠落,即005坠机。
对于日期差异,他解释说,飞机轰炸时保持无线电静默,26号未必是坠毁时间,而是最后联络时间。更有力证据是,第308轰炸机大队在25、26两日坠毁两架飞机,其中一架已被团队成员克莱顿·库勒斯在印度西北部找到并确认。
今年5月25日,团队为005坠机举行纪念仪式。这是个十人机组,其中7人照片中身着军装自信微笑,面容俊俏。因找不到另外三人照片,在空白相框中写名字。
王健将仪式现场发到社交平台后,法国一个寻机团队联系他——同一天,他们正为一架刚找到的美国B-24轰炸机办纪念活动,它也是1944年5月25日失联的十人机组!经引荐,王健认识了法国鉴定专家阿兰·布雷顿,他很快揭晓了“HP”答案。
阿兰·布雷顿在邮件中附类似标牌说明,“HP”为“Henri Potez”工厂标记,作为上世纪20-30年代法国领先飞机制造商,Potez-25总产量超7000架。那根凸轮轴属于Potez-25的“W型”发动机——与英国“雄狮”发动机相同,故曾被鉴定为英国坠机。
“白鸟号”发动机与Potez-25同款,阿兰·布雷顿表示,这两架飞机基本同属上世纪20年代中期,但Potez-25在二战期间仍服役,飞机朴素,主体结构木质,表面覆盖织物,“在丛林中坠毁80年后,残骸可能所剩无几。”
三
之后,专注于法属印度支那空军研究的法国历史学者吕西安·莫拉罗接力调查坠机缘由,他在邮件中推断:1945年3月21日,完成护送任务的科格尔返程途中,极可能在印度支那北部遭遇浓雾,迷失方向后坠入森林。彼时,法属印度支那殖民政权随日本“明号作战”瓦解,残余法军撤退。
据王健提供的美国加州棕榈泉航空博物馆资料,1945年4月20日,科格尔的队长武泽洛上尉转移至老挝琅南塔机场后,未等到科格尔。他在写给埃德温·维岑伯格的信中说,“这位总是冲在前面、有魅力的年轻军官突然失踪,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深感悲痛。”
“我们不能假装世界都很关心这件事,否则他们也不会被遗忘在山区八十年,”王健说,科格尔的处境是大部分驼峰航线失联飞行员的缩影。
这条航线险象环生。央视纪录片《长空飞虎》中谈道,多变天气、险峻地形、日军拦截,让驼峰航线成为飞行难度最大、条件最艰苦、牺牲最惨重的航线,平均每两天就有一架飞机坠毁。
一块坠机的金属蒙皮,在巨大冲击下被挤压成波浪形
据不完全统计,美军在驼峰空运中损失飞机563架,牺牲和失踪1500多人。美国航空专家杰弗里·魏塞尔解释说,碰到极端天气,几分钟内冰就能在机翼积15-20厘米厚,但那时飞机基本没有防冰措施,美军只是生产更多飞机送上战场。“当然,防止结冰的最好办法是不要起飞。”
“这些飞行员不是遗失在太空或深海。他们在登山家可企及的山谷里、高山上,”王健说,团队“THE FOURTEEN MOUNTAINS”名称寓意为世界海拔超8000米的14座山峰,主要分布在喜马拉雅山西、北段,商业攀登密集,而南段坠机残骸鲜有人问津。
48岁的王健曾渴望征服这些山峰。他青年时热衷爬山,但磨损的半月板已宣告他无法攀登。出身军人家庭、在石家庄航校边上长大的他,选择以寻机作为终点,“这样我迟早报废的膝盖也有了价值”。美国队友克莱顿·库勒斯对攀登意义的重新审视源自一场意外:在南美最高峰阿空加瓜山,四名年轻登山者在他眼前坠落,二死二重伤。
“重返驼峰”在金平启动后,仅找到第一架飞机的前3个月,团队核心成员(主要为徒步爱好者)就换了好几轮,有的人挖一天土直接退出。“靠业余爱好和个人热情无法维持,”王健转而采取服装厂管理模式,将成员分任务“监工”,雇当地人配合搜寻。
不少村民以为他们是寻宝的,疲于解释“人道主义项目”的王健直接开价,“村民一般干一两天就会磨洋工,因为这比农活累,所以得用奖励机制,挖到东西加几百块。而且不能把一地的人带到另一地,否则他们会合伙耗着。”王健尽力省钱,因为项目资金靠他那家只有数十名员工的公司维持。
他表示,在村民眼中,他的身份可能是骗子、传销者、淘金者,处理关系不易,尤其涉及村民捡到的零件时,“他们主动卖零件时,按废品价,一旦知道我们在找,可能就按宝贝卖”。还曾有村民问,“现在中美关系这么不好,找美国飞机干嘛”,在他辩驳后,对方以间谍为由报警。
寻机期间,王健和团队曾碰到泥石流
历史亲历者更能给予理解。在王健团队调查一架坠机时,金平县牛塘村87岁的赵二妹记得儿时目睹它坠落:尽管它被日军飞机袭击、机腹起火冒烟,坠落前仍拐弯避免撞上村庄,这让她确信开飞机的美国人是善良的。
“实际上大多数美国人都未必知道驼峰航线的故事,”王健就在308轰炸机大队家属群聊中,但还未有005坠机机组家属联系他,“这架飞机的飞行员都很年轻,很多人可能没有结婚,没有直系后代,可能就没有太多人关心了。”他希望尽可能还原机组人员故事及牺牲最后一刻。
截至目前,“重返驼峰”项目已找到近二十架坠机,其中5架基本鉴定完成。
王健接受了美国一位80岁飞行员遗腹子的寻机委托,相应的三条横跨数百公里航线排查进入收尾阶段,“希望能在他有生之年找到”。
“对于大多数人,这些飞行员只是众多牺牲士兵之一,牺牲仅是一个数字记录,有的连照片都没有。但对于一个家庭甚至家族,这就是他们世界的终结。”在寻找坠机的众多未知中,王健唯一确信的是,留给他的时间所剩不多。
编辑:玥涵